全职 | 纵身(END)
乔一帆个人中心向，私设有，cp无。
某个系列中的一篇，系列名《冷板凳》，可以猜猜还有谁=w=
其实我很想叫它“一个注定冷出新高度的系列”
同系列文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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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身
1
十七岁生日那天，乔一帆被经理叫进了办公室。接到消息的时候，他还在青训营的训练室里，刚刚结束一项日常跳跃练习，对着电脑屏幕上刷出的新纪录，暗暗向自己下着决心，要在下一年的转会期加入战队。
他本以为跃出屏幕的数字就是今年最好的生日礼物了。却没有想到，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，他就猝不及防地被推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这个世界他已经向往了太久，先是坐在屏幕的另一端，在黑夜里偷偷描摹着，后来坐在看台上，在人群的山呼海啸之中静静地看着，这样一步一步，终于等来今天。
经理当然在办公室里等着，但是他显然不是那个决策者，因为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，真正有权力决定一切的人，微草战队的队长，王杰希。
那是乔一帆第一次面对面地和王杰希说话。他局促地打了个招呼，蹭着椅子边缘坐下来，然后磕磕绊绊地又打了一遍招呼。两遍都只有经理一个人点头回应，王杰希只在边上随便嗯了一声，表示听见了。那之后，他什么寒暄话也没说，上来就先推过来一张账号卡。
“这是个刺客号，叫平野，是这赛季刚退役的蒋子哲留下来的。现在开始交给你，以后就是你打职业用的账号。”王杰希说。
乔一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，紧张得快要缺氧，“谢谢队长。”
“转会期的时候已经将你的手续做了一半，但是因为年龄限制，当时你不到十七岁，还不能正式入队。”经理在一旁解释着，“所以我们就拖了一拖。今天王队来找我，说一切都已经办妥了，因此才来叫你。这里有几份协议需要你签字，然后，你就是微草战队的正式队员了。明天开始，就不用去青训营了，换到战队这里来训练吧。宿舍的问题不用担心，这两天我们会派人来帮你搬。你看一看，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他推过来几叠纸，乔一帆伸手去接，又想起来自己没带笔。他胡乱翻了两下协议，刚下定决心抬起头借笔，没等开口，就看到一支笔被推到了面前。
这支笔是王杰希推过来的，乔一帆连声道谢，试了好几次才拔开笔盖。签字的时候又听见王杰希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。
“不要这么紧张，只不过是一个入队协议。想打职业，必须要有良好的心理状态，以后你会面临更多的场面，要应对远远超过今天的压力。这些事情你必须做好准备，这是职业选手的必修课。”
乔一帆脸上发烧，嗫嚅了几下，最后开口道歉。
“对不起队长，我以后会努力改进的。”
王杰希依然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，然后突然点了他的名字。
“乔一帆，”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不是很连贯，像是对着纸上的字在念一样，“是叫这个吗？”
其实王杰希不会记错，战队里每一个人的名字，他从来都没有记错过。但他仍然开口确认了一下，这是他对话时的一种习惯。王杰希有很多这样的习惯，这直接导致微草的队员对他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。
乔一帆点了点头，之后好像感觉不太礼貌似的，又赶紧补上一句，“是的，队长。”
“乔一帆，”王杰希说，“我们选择你，不是因为你的成绩。你的成绩在青训营中算是还不错，但比你更好的人也不少，而在他们之上，任何一个职业队员都要更优秀。”
乔一帆的脸色有点发白。
王杰希继续说着，“微草选择你，是因为你适合，我希望你时时刻刻记住这一点。你的职业是刺客，刺客是暗杀者，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暗杀者才是最可怕的，容易让人无意间就放松戒备。不受关注的普通，这是很难得的暗杀天赋。”
“我这么说，不是要让你以为，欠缺的东西就不需要去弥补。你欠缺的东西，要加倍去弥补，同时也要珍惜你的天赋。这张账号卡交给你，希望在不久之后，我可以看到一个真正适合微草的队员。”
“明天早上九点，战队训练室准时报到。欢迎加入微草。”
说完这些话，王杰希就起身走了。经理在玻璃门合上带起的风里打着哈哈，跟乔一帆埋怨王杰希的脾气，说以前比这过分的多了去，王队为了训练，连广告老板的鸽子都能放云云。
“没关系的，经理。”乔一帆签着字，忽然说。
经理停下了他的滔滔江水，“…没关系？”
乔一帆将签好字的协约推回去，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张账号卡。刚才被那样直接地指出了成绩不够好，他却完全没有恼怒的意思。实际上，他仍然沉浸在进入战队的兴奋情绪中，能够被接纳，已经是意外之喜，至于认可，当然要靠成绩来争取。
队长的话非常直接，却完全是事实，这是他必须面对的东西。以后要更加拼命才行。
“队长说的每一句话，我都记下了。”乔一帆抬起头，对经理说，“战队愿意给我机会，我已经非常感激了。请您放心，明天起，我会加倍地继续努力下去。”
继续努力下去，成为一个真正适合微草的队员，一个顶尖的职业刺客。在今天之前，乔一帆看着战队，唯一渴望的是加入其中，觉得只要能够加入，他就非常满足了。而今天之后，他突然明白了，加入战队只是他走出的第一步而已。
要继续走下去啊！因为他已经是微草的一员，所以要继续提升，继续磨合，不断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，变得更加优秀，变成战队不可或缺的成分。这才是职业选手存在的价值。
自此以后，路途跌宕，日夜坎坷，他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向着辉煌的顶端攀登而去。
而这里是他旅途的起点。十七岁的秋天，在B市，在微草。
这一路上的辛酸苦楚，光辉荣耀，歧路或是坦途，他才刚要开始逐一品尝。
2
高英杰在电话里兴奋地问了三遍“真的吗”，一遍比一遍兴奋，然后当即决定要来帮他搬家。
“经理说了会找人帮我，英杰你真的不用过来…”乔一帆很无奈地说。
“不行，我进队的时候你不是也帮我了？这叫礼尚往来，你不能拒绝。”高英杰说，“我现在过来，我们一起走两趟，今晚你就可以住在战队里了。你也等不及了吧！难道还能睡得下去？”
好吧好吧，这回乔一帆没话说了。他确实也已经迫不及待了。
“那…你过来帮帮我吧。就是，…这么晚了，队里不是有门禁吗？”
“新队员进来这么大的事，破个门禁怎么了，当时我进队，所有人一起出去吃了顿涮羊肉呢。”高英杰说，“你等着，我马上就来！”
高英杰大概是跑过来的，挂掉电话之后没几分钟，就气喘吁吁地敲响了乔一帆的宿舍门。后者已经将行李整理得七七八八，有了帮手之后，没多久就全都收拾妥当了。两个少年拖着大大小小的箱子，压轻脚步慢慢地经过走廊。
这是青训营的宿舍，是他们在荣耀世界里的第一个落脚之处，每一扇木门上都挂着两个人的名字，每天晚上训练结束之后，走廊上总是有一大群活力四射的少年人在互相嬉闹，而每一次考核之后，也总有人拖着箱子黯然离开。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过去生活的痕迹，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再次走过，两个人都有些感慨。
“我走的时候倒没怎么感觉，想着你还在，可以回来找你玩。”高英杰低声说着，“结果这么快你也来了。我是真的很高兴！但是，…以后大概再也回不来了吧。”
“我会永远记得这地方的。”乔一帆也低声说，走到楼梯口，回头望了一眼。
走廊上一片黑暗，每扇门里都藏着均匀的呼吸声。从今天起，他就不再是其中一员了。今天开始，他就要迈上一个新的台阶，去面对更大的风浪，去体验他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那个舞台。
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。
“走了走了，你再看下去，天都要亮了！当心被他们围住了走不了，到时候我肯定不救你，自生自灭去吧。”高英杰笑着打趣道。
“你以为你跑得了？自己不告而别就算了，还教唆我，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，我一定把锅甩你头上。”乔一帆说着，却还是跟了上去。
“你随便甩，到时候我跟队长说你八风不正，让他给你加练。”高英杰说。
“八风不正是什么东西啊？！”
“队长的名言啊，他说微草的队员一定要做到，什么正，什么正，还有什么正的，…我也忘了。哎呀反正他说人的面相气节很重要，必须时刻注意！”
“队长还研究这个？”印象中的王杰希一直是那副严肃的样子，好像生活中除了荣耀就没有其他事情了。
“队长研究的东西多了去了，他还会算命你知道吗？以后你进队了再一件一件说给你听。”
“你们这样编排队长，他…不会生气吗？”
“那是——肯定会的！所以我只跟你说一说，跟前辈也不敢讲。我都憋死了，你来了真是太好了！”
说这些话的时候，他们正拖着箱子走在通往战队的大道上，十月份的法桐铺了满地枯脆的落叶，踩上去刷拉刷拉响。他们在月色中走向那栋微草战队的大楼，楼顶的队标泛着银色的光。
乔一帆听着高英杰在耳边的絮絮叨叨，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曾经翻到的一句话，一遍遍想到眼泪都要掉下来。
区区微草，生于毫末，毫末之草，可以成原。
微草。从今以后，这就是他的战队了。
乔一帆抬起头，觉得夜空格外空阔，月亮格外明亮。他在想，很多很多年之后，他也一定会记得这个晚上。
3
乔一帆的座位就在训练室门口的右手边，每一个人进来的时候，都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他。他来得很早，一晚上没怎么睡，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，却一点都不觉得困。高英杰早上看到他就笑了，硬拽着他去外面买了杯咖啡才放手。
“我头几天也这样，结果到下午就不行了，坐在那里就觉得天旋地转，一闭眼就能睡过去，怎么掐自己都没用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乔一帆问。
“后来被队长发现了，然后我就清醒了。”高英杰说。
乔一帆打了个哆嗦，端起咖啡猛灌了几口。
因为那杯特浓咖啡的作用，此刻他对着电脑屏幕发愣，觉得神智格外清醒。九点差一刻的时候，大家就陆陆续续都来了，互相问候着进门坐下，却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乔一帆的存在。
乔一帆几次开口，声音很低地问了声“前辈好”，却通通被队员之间的招呼声淹没了。他有点尴尬，隔着半个训练室看向高英杰。不巧的是，后者跟他的座位是同一方向的，若非刻意观察，根本就不知道他这里的情况。
也不好去朋友添麻烦，乔一帆想着，悄悄埋下头去，用显示器遮住了脸，干脆装作不存在。结果这时候QQ突然跳了跳，点开来一看，是高英杰的消息。
“别多想，我进队的时候也这样。队长不介绍，没人敢多说话。”
“哦哦，这样子，那我放心了。”乔一帆回复道。
“我也是这两天才开始和前辈们搭上话的，之前都是一个人在练习。你安心训练就好了，队长会来看你的。”
“明白了，多谢前辈指点！”乔一帆笑着回复过去，不出意料地收到高英杰的一大串问号。
关掉聊天窗口之后，他心情轻松了很多，一抬头又看到高英杰转过身来瞪着他。这种瞪视毫无威慑力，乔一帆才不顺着他的意，特地用口型又讲了一遍：
“高——前——辈——”
高英杰用一种看白眼狼的眼神看着他。乔一帆笑了笑，打开聊天窗口，刚要继续说话，却突然感到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。他抬起头，看见了正立于前方的王杰希。
乔一帆瞬间就慌了，手忙脚乱地关掉了跟高英杰的对话框，推着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，座椅的滚轮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整个训练室里鸦雀无声。
王杰希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，说道：“还有五分钟就开始训练了，收收心。”
“是，队长。”乔一帆说。
那之后王杰希不再看他，沿着走道就往自己的座位去了。训练，午休，继续训练，晚修，晚训，解散，由于不在比赛日，一整天的安排和青训营没有多少区别。
最大的调整是下午和晚上的训练内容，他们每周都会根据下一场的对手做一些针对性练习，也会进行配合练习。那些练习一般都是主力队员在参与，他们会坐在训练室一个特定的角落，戴着耳麦，一边打一边讨论。而替补队员则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完成一些常规性的东西。
一整天过去，除了高英杰，没有人来跟乔一帆说过一句话。
下了晚训，王杰希第一个离开了。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很多，相熟的队员互相调侃着今天的失误，吹嘘自己的实力，讨论着当下流行的东西，和同龄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。高英杰也在他们的讨论圈里，乔一帆悄悄看着他的笑脸，还是有一点羡慕。
羡慕归羡慕，但他也明白，这些前辈的认可，是英杰自己争取来的。比他更高一层的天赋，比他更加刻苦的努力，还有整整两个月朝夕相处的时光。
现在的他，还什么都没有啊！也是因此，他才更不能懈怠。每一项训练，每一场比赛，他都要全力以赴。已经站在这里了，就不能对不起昨天的自己，乔一帆想。
两个月之后，他也能站在那群人之间吗？跟他们打着招呼，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，向他们讨教经验，知道他们会毫无保留，与他们并肩战斗，像当年那支冠军队一样，共同捧起奖杯。
这是他来到微草的目标。如今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，那么接下来的旅途，应该也能这样扎扎实实地走下去。
两个月不够，就三个月，三个月不够，就一年。只要这样一直努力下去，总会被接纳的吧！
毕竟，当年会选择职业选手的道路，正是因为，他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过。
4
进队一周之后，正好赶上微草的客场比赛，要飞去H市打嘉世。直到临走前一天，王杰希还是没有宣布随队名单。午休的时候，袁柏清终于开口提醒了一句。
“队长，明天去哪些人？”
他是被众人推出去的，因为全队就他一个治疗，除非把方士谦搞回来，否则他就算打着吊瓶也会出现在名单上。
王杰希抬头看了他一眼，“你很着急？”
“我不着急。”袁柏清干巴巴地说，内心里把那群坑爹的队友翻来覆去骂了千万遍。
王杰希点点头，突然开口叫了个人，“乔一帆。”
乔一帆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队长在叫自己。他自从入队以来，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，没有新认识任何一个人，在整个训练室里也好像并不存在。王杰希甚至没有介绍过他一句，就把他放在那台电脑前，不管不顾。
而今天，在去嘉世客场的前一天，王杰希点了他的名。
乔一帆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，余光看到高英杰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。福至心灵一般，他突然就知道队长要干什么了。
果然，王杰希顺口就点了另外一个替补的名字，“李济。”
被点到的人也看了过来。
“打一场看看。”王杰希说着，让开了自己的座位。
这下没人还能训练下去了，所有人都围到了王杰希的座位边。乔一帆和李济面对面坐着，插卡登录，进了竞技场。选图权在李济这里，王杰希却弯腰接过了鼠标。上百张选图瞬间就刷刷地滚动过去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几秒之后，鼠标一下子定在了其中某张图上。
“就是这张。”王杰希说，把鼠标交了回去。
这张图叫古楼秘道，整张图都阴森森的，黑灯瞎火一片，而且路线七弯八绕，是最适合玩偷袭的地图之一。这种选图，明显就对神枪手这样的远程强输出职业不利，是刺客的主场地图。
李济猛地抬起头：“队长…”
王杰希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却没有松口。
“就用这张图打，如果你打不了，那就下来，换柳非上去。”
李济不说话了，心里却捏着一股狠劲，点了游戏准备。双方角色刷新，对战开始。
砰，砰，砰。
几乎是刚刚获得活动空间的那一瞬间，神枪手就开始了活动。李济是一个替补队员，但他呆在微草已经有了好几年，这个游戏中的地图，他大多都是非常熟悉的。因此，他才能在刚才王杰希选图的时候，瞬间就读出这张图的意思来。
既然面对的是一个新手，那就用经验去击垮他！一个入队一周都没有被介绍过的人，一个毫无地位的新人替补，一个任何数据都不算突出的选手，有何可惧！
神枪手在黑暗中飞快地穿梭着，朝着四面八方发射子弹。他的子弹不是在乱发，反而每一枪都有据可循。如果是一个神枪手选手，就能立刻看出来，李济的子弹，每一颗都射向了藏身的最佳位置。
视线死角，光线死角，隐蔽藏身点，任何一个地方，他都没有错过。
不留下任何一点空隙，不给对方任何一个机会。刺客，偷袭近身？凡是在范围之内的隐蔽点，都已经被神枪手的子弹照顾着，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？
而相反的，只要刺客暴露身形，被一颗子弹捉到了方位，那几乎是立即就能被一套带走。
刺客攻强而血薄，这就是这个职业的特点。这样的特点，决定了他们只能蛰伏在暗处，静静地等待，等着对方放松警惕的那一个瞬间，然后抓住这一个瞬间，一击毙命。
李济完全不打算留给乔一帆这样的机会。他的攻势还在继续，神枪手的身影飞快地窜过一条条秘道，凭着对地图的熟练，很快就接近了乔一帆。
而乔一帆的平野呢？他在逃跑。
在公屏上看来，他不是有目的、有计划的逃跑，完全是慌不择路。枪声从右边响起，他就往左边跑，在前方响起，他就掉头跑。而这一切，完全都在李济的计算之中，因此枪声越来越近，越来越响亮，直到最后，平野被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里。
观战的人已经开始摇头了。这场比赛到这里，其实已经结束了，就算刺客平野此刻直接gg，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。双方还一次都没有接触，但其实胜负就藏在接触之前的这段追逐中。
神枪手掌握了刺客的方向，那么刺客就会输，这就是这张图的规则，这两个职业的规则。
“喂，差不多可以了吧，你自己站出来吧。”李济操纵着角色站在胡同口，他自己在现实中对乔一帆说着。刚才的追逐计算实在是太过紧张，此刻一切已成定局，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。
“前辈真是很厉害啊。”乔一帆叹了口气。
“诶，其实也没什么啦，”李济挠挠头，想到主力队友都在身边看着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，“你就缺点经验罢了，意识还是可以的。”
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，谁都看得出来，刚才乔一帆光顾着逃命了，意识什么的，完全没体现出来啊。
乔一帆没再接话，李济也有点尴尬。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，边起身边说，“这样，你自己再练练，想找人练习的话，欢迎随时来找我打。”
“谢谢前辈。”乔一帆说，“可是，这一局还没有分出胜负。”
“什么？”李济愣住了。
不仅是他，其他人都愣住了。
因为就在这一瞬间，黑暗中凭空生出了好几根枝条，一下子将神枪手紧紧捆住，拖向胡同深处去了。
这个招数，只要是职业选手就认识，它是术士七十级的大招死亡之门。
武器上是可以打一个技能的，但是谁都没有想到，乔一帆往平野的武器上打的技能，居然是死亡之门。
对于李济来说，剧情简直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反转。刚才他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，现在呢，他即将被拖进黑漆漆的死亡之门里，而且由于距离太近，已经没有打断的机会了。他唯一的机会，是找到施咒的平野，但是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找一个刺客，谈何容易？
无论如何，总得试一试。
当机立断，神枪手立即抬起了手中的枪，朝四面八方无差别释放着子弹和技能，火力之迅猛，是刚才都不曾有过的。换作任何一个普通玩家，应对这样的场面，都不可能躲过这样的攻击，必然会被打断技能。
但乔一帆不是普通玩家。他的成绩也许不是最顶尖的，却贵在坚实。躲避子弹这样的基本功，他是不会出错的。从神枪手开始射击，到最后被死亡之门吞噬，六秒钟的时间，李济打出了六十多颗子弹，却无一命中。
平野顺顺当当地躲过了所有的攻击，又一次蛰伏在了黑暗中。
所有人都被刚才的变故惊呆了，此刻在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，然后齐刷刷地看着乔一帆。这个少年，刚才完成了这样惊人的逆转，这时候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，而是跟先前一样紧紧盯着屏幕。
“这一局还没有分出胜负”，这是他刚才对李济说的话，自己也没有忘记。
等死亡之门的技能结束之时，神枪手几乎是立刻就抬枪开始了射击。他知道，平野刚才蛰伏在黑暗中，在等的就是现在这样一个机会，因此容不得半点闪失。
乱射，子弹在他身周划出一道道弧线，飞射的速度极快，几乎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，无缝可插。
真的无缝可插吗？
当然不是。可是，要毫发无伤地穿过这样的弧形子弹护盾，联盟中也只有几位顶尖的大神才能做到。乔一帆目前没有这样的能力。
他很清楚这一点，因此也完全没有做这样的打算。他操纵着平野，从房梁上一跃而下，硬吃下技能的伤害，在枪林弹雨之中刺向了神枪手。
舍命一击。
面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，他没有用任何其他的技能来试探，而是选择了最为惊险，回报也最丰厚的一种方式。直接开了舍命一击，要么对手死，要么他死。
他没有白白冒这样的风险。李济到底是没有使出什么逆天的操作，最终被命中，一击带走。
这场比赛到此在真正分出了胜负，胜利者是微草的新人替补乔一帆，职业刺客，角色平野。
后来回忆起来，这竟是他短暂的刺客职业生涯中最精彩的一次发挥。
在整整一周的沉默之后，王杰希给的第一次机会，他牢牢地抓住了，用一场比赛，让微草的每一个队员都记住了自己的名字。
乔一帆有的时候会想，如果他可以这样继续成长下去——如果第八赛季的微草真正需要一个刺客选手，如果他被逼到那样一个位置上，如果他有足够的练习机会和成长空间，那么在后来遇到叶修的时候，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？
这个世界上的大多事情就是这样，机缘巧合，阳错阴差。他能够进入微草，就是这样一种缘分，而最终离开那里，也是缘分的另外一面。他作为一个刺客选手的职业生涯，竟也像真正的刺客那样，光芒一现之后，就彻底黯淡下去了。
5
那场对战之后，高英杰比乔一帆本人还要高兴。在战队里多呆了好几个月，他比任何同龄人都要了解微草。他深深地知道，在做成第一件事情的前后，大家的态度究竟能有多大的转变。
“你以后见到前辈就大胆一点上去打招呼啊，他们不会再跟之前那样不理你了。要前辈主动来搭话，是…不太现实的。所以我们才要更主动一些。一帆，你不能再游离圈外了。你看看肖云！”
去嘉世的客场比赛，微草带了三个替补，无一例外都是第八赛季的新选手。高英杰和乔一帆是青训营的好友，而肖云在当时则是另一个风云人物。他走的是青训入队最为正统的路子：成绩名列前茅，在转会期进行申请，通过考核，最后加入战队。
肖云玩的是战斗法师，为人也有着战法职业独有的傲气。他和高英杰是同时入队的，后者被王杰希队长时时刻刻关照着，提携着，而肖云则凭借自己的性格，很快就和几个非核心的年轻主力玩成了一片。
乔一帆远远地看了一眼，见肖云正混在主力们之间，和唯一的女选手柳非有说有笑，不时地引起一片哄闹。他将目光收回来，伸着懒腰倒进座位里。
“不一样的，英杰。他是个战法，而我是刺客。”乔一帆打着呵欠说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我玩魔道，我就要天天骑着扫把走路吗？”高英杰说着说着突然压低声音，“我就算了，难道队长也要这样吗？你——你想像一下吧。”
乔一帆登时脑补出了王杰希骑扫把的画面，连连挥手，把这个魔性的想法赶了出去。
“你这么说是没错，可是，当初队长跟我说过，我的性格非常适合玩刺客。他要我珍惜这样的天分。”乔一帆说，“虽然我到现在都不太能明白他的意思，但是…队长要我做的事情，我还是应该尽力去做到。”
这句话高英杰显然也很认同。这是微草上下的一种规律，每一个队员都极度信任他们的队长，甚至超过了信任自己。这正是这一支战队能够凝聚至此的奥秘所在。
只要王杰希一天不倒，微草就一天不会垮。
“那你还是听队长的。”高英杰最后说，“但是，你也不用跟之前一样拘束。你之前那一场，打得那么漂亮！大家都看得见。”
乔一帆其实也认同这一点，因此舒舒服服地窝在座位上，闭着眼睛睡到了场馆。
他当时还不知道，一个赛季几十场常规赛，成百上千场训练赛，还有那么多数不清的对抗，职业选手见识到的比赛，实在是太多了。而他赢下的，不过是千万场比赛中分量极其轻微的一场，而真正会将这次胜利铭记下来的人，只有他自己。
也许在打赢李济的当天，他确实证明了自己，也赢得了大家的认可。但是这样的认可，睡一觉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。一场打完，还有下一场，一回赢下了，还有下一回。他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机会，因此就不可能将这种认可保持下去。
在这个联盟里，没有人可以把昨日的胜利当作筹码。在捧起冠军奖杯之前，一切荣誉都只不过是空话。
6
“三瓶可乐，两瓶橙汁，还要一瓶白水。都要常温的！麻烦再给我一个塑料袋装一下，谢谢。”
小卖部的大叔很快将这些饮料装好，和找钱一并递了过去，顺口招呼着：“小乔又来买全队的水啊？太辛苦了。”
“没有没有，”乔一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，接过塑料袋，“大家训练都很辛苦，这种能帮忙的事情，我就帮大家做了。”
“可是我记得你也是战队的吧？”大叔问。
乔一帆笑了笑，点头道：“是啊，今年刚进队。”
“不应该啊。”大叔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，“什么大家训练辛苦，你也应该追着他们训练，知道吗！你们行业我知道的，越是年轻越是值钱。你这种年纪，是出成绩的时候啊，怎么可以天天跑过来买水？”
乔一帆听得有点鼻子酸，于是故作轻松地吐了吐舌头，笑得眯起眼睛。
“还笑！”大叔瞪着他说，“以后要什么水，跟叔叔说，叔叔给你们送去。你不要耽误训练——”
大叔指着他外套上的微草标记，非常认真地说，“你也是微草战队的一员。你训练也很辛苦，所以能够帮忙的事情，尽管开口。”
乔一帆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。他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好挥着手离开了小卖部。
有很多道理，乔一帆在进队的三个月之后才开始明白。
因为一直跟高英杰玩在一起，所以理所当然地把高英杰当作先他一步的同伴。可是日复一日的冷眼，终于让他明白，他和昔日的同伴，终究不会成为一样的人。
他掐着日子数到了两个月，却仍然没有融入大家的圈子。他继续努力训练着，三个月、四个月、五个月过去，他却仍然站在边缘。
高英杰已经被冠上了天才的名号，肖云已经在正式比赛里出场，可是他却仍然不见踪影。战队一次都不曾需要过他，甚至队长也不曾给过他第二次展现的机会。
他默默无闻地当着他的刺客，锋利的光芒隐藏在黑暗里，一天又一天，直到彻底消隐不见。
乔一帆仍然在等待着。他为不被赏识而痛苦，为不被需要而悲哀，但他确如当初对自己发誓的那样，一刻都没有懈怠过。他仍然坐在进门口的位置，做着最枯燥的基础练习。高英杰常常来安慰他，却也知道安慰的苍白无用。
“一帆，你以后还会继续打下去吗？”终于有一天，高英杰问他。
说话的时候，他们坐在俱乐部门前的台阶上，正对着那条曾经铺满梧桐叶的大路。正是深夜，触景生情，乔一帆仰起头，看到微草的队徽依然泛着闪闪银光，就像他来时那样明亮。
他想起那天在经理办公室里，王杰希说，“欢迎加入微草。”
他想起在去嘉世的大巴上，高英杰说，“你打得那么漂亮！大家都看得见。”
他想起小卖部的大叔戳着他胸前的徽章说，“你也是微草战队的一员。”
他想起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的场景，在那个场景中，平时对他冷眼相加的前辈，竟然纷纷朝他点头微笑，对他说，“很高兴能和你并肩。”
想到这种地方，心口疼得厉害，眼泪就止不住了，乔一帆抬起头看着月亮，视线逐渐被泪水填满，夜空和月色糊成了一片。
“打啊，怎么会不打。”
他吸了吸鼻子，低下头，看着衣服上的队徽，任由眼泪落下来。
“我会一直打下去的，无论是在微草，还是在其他地方。”
乔一帆在这种时候想起了他的账号卡。那张卡已经很旧了，他的上一任操作者直到退役还是替补，因此这个角色从未真正站上过属于他的舞台，说不定不久之后，还要和自己的现任操作者分离。但是乔一帆始终相信，他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。
星垂平野阔，月涌大江流。
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，就什么都值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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