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起来的圆圈

喻黄/黑花/粮食向

喻黄 | 毕业演出2

之后还有剩下三节就一起发啦


II 荒山之夜 你团首席不是个软角色

“你们听我讲,等到这一段的时候,弦乐就不要管音准了,给我拼命乱拉。反正下面观众也听不懂。”杨衍之说道。

排练室里一片哗然。

《荒山之夜》是穆索尔斯基的一首音画,知名度并不高,而且更着重于气氛的渲染。弦乐拉错几个音,普通观众根本就听不出来。杨指挥这么干,按理说一点问题也没有。大部分的学生乐团,都会在乐曲难点上做糊弄功夫,即使是专业院校也不例外。

但是叶修从来没干过这事情,在他那里,能演就是能演,下不来就是下不来。他会浪费一整天排练的时间,把乐手拎到台前一个一个当众检查,却从来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他对于音乐是非常严肃的,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缘故而改变。

杨指挥则是另外一种类型,他对待Z团的时候,一样是非常苛刻的,但是面对这种学生乐团时,却不愿多费精力。他入行这么多年,当然深知这批学生心里的想法,这样说,其实也是互相成全。就一次合作而已,何苦互相为难?

不出他所料,在一阵躁动之后,这批年轻的乐手就纷纷安静下来。琴弓安静齐整地擦在弦上,等待着他带起乐声。

这一切发生的时候,黄少天一直坐在管乐席上冷眼看着。他突然开始后悔昨天签下的合约。那群一起玩了四年的小提琴手纷纷妥协,无声地将琴弓复位,他捏着谱夹,觉得心里有点发冷。

怎么能不说话呢?

怎么能轻易地答应下来?

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声部、你们的演出、你们曾做下决定要投入终身的事业吗?

底下坐着的,难道不是你们四年朝夕相处的同学,难道不是值得尊重的观众?

难道演出还要分三六九等,还要分尽力和不尽力,敷衍和不敷衍?这就是职业乐手的精神吗?

黄少天越想越气,狠狠呼出一口气,几乎就要起身反驳。尽管不是他的声部,但有些事情他做不到袖手旁观,甚至愿意为此不计代价。

也就在这时,他看到了小提琴座席里,唯一没有重新做好演奏准备的人。喻文州的琴静静地垂落在他身侧,他在一片寂静之中轻轻持起琴弓,横着搁在了谱架上。

咔嗒一声,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。

黄少天朝那里看过去,直撞进了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。

这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一次。他至今都没有忘记。

 

大一刚入学的时候,黄少天提着他的号,爬了整整七层楼,终于找到了排练室。他本来也不是缺乏锻炼的人,出了一身薄汗,反而更加心情愉快。他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,几乎是蹦着推开了排练室的门。

然后他见到了大学乐团的第一个同学,小提琴专业的喻文州。

当时黄少天很兴奋,见他是弦乐的,就问他能不能拉贝多芬D大调小协。他从小接触管乐,很少能见到同龄的顶尖弦乐手,因此好奇心旺盛一些。

但是喻文州摇了摇头,回答他,“不会。”

是没练过吗,黄少天依然不放弃,“这曲子特别好听,你练着试试看呗?”

不行,喻文州还是摇头,“我目前没有那个水平。”

“那你是怎么考进来的?”黄少天一脸惊奇地看着他,“你靠文化分踩线进的吧?考进来能干什么?”

喻文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呃,…不是,”黄少天差点咬了舌头,“我就是有点奇怪,因为这个学校很难考,你知道的……”

“是很难考,我确实也是踩线,”喻文州心平气和地说,“但是我仍然考进来了。我既然进来了,自然有我想做的事情。”

他叠好演出服,拎起琴,侧头避开了黄少天的眼睛:“麻烦让一下,我要出去了。”

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交谈,造成了极其惨烈的后果。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喻文州默默地从一提琴的末尾开始往前升,而黄少天则投身于喧闹的校园之中,很久都没有交集。

直到喻文州正式成为一提琴的首席,他们才重新恢复了交流,却因为那层隔阂,始终都没有变得太熟络。

 

喻文州放下了琴弓,意思不言而喻。

不知怎么的,黄少天觉得自己也平静了很多。他重新坐定下来,把小号搁在膝盖上。既然喻文州也不同意,那么他就一定能解决这件事,就像当年他考进音乐系,顶着质疑声成为首席一样。他就是能给人这种信心。

“我要准备开始了。”杨衍之说,神色没什么改变。

“我想和您谈一谈。”喻文州温和地笑着,手上却把琴都放下了。

“有什么事情,可以排练结束之后再谈。”杨衍之并不让步。

空气安静了一会。

“我必须现在就说。”喻文州坚持道,语气变得强硬很多。

“那你讲,我们所有人等着你。”

这等于是在指责他浪费全团的时间了!这简直不能忍,黄少天放下小号就要站起来,他不能让喻文州一个人站在与全团对立的位置上。但是喻文州好像能接到他的想法一般,居然偏过头,往他这里看了一眼。

他什么也没有说,黄少天却明白了。他又把小号重新放回膝头。

“杨指挥对我们团的水平非常了解。大家的课业都非常辛苦,压力也很大,您这样做,是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,对此我非常感激。”喻文州说。

这什么玩意?黄少天简直要揭竿而起。

“但是——”

喻文州又往这边看了一眼。黄少天把竿放下了。

“但是,我不同意您这么做。”喻文州说。

“你不同意?”杨指挥笑了,“什么时候轮到你同意了?”

“我是这个乐团的首席和团长,叶指挥不在,所有的事情应当由我决定。”喻文州说,“我们的水平不足,精力有限,即使拼尽全力,也不一定可以演奏好。但是,对于毕业班的同学来说,这也是我们在校期间的最后一场公演。这场演出的观众,是我们四年来的老师和同学。”

“我以为,我们选择这个专业,加入这个乐团,最初的时候,都是为了能够一辈子留在舞台上。可能这四年里,有些东西改变了。或者是热情消退,或者有了新的兴趣和方向,或者有了更现实的目标。但是最开始的那份心情,是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辜负的。那是少年时代一生一次的,最珍贵、最难以重拾的初心。”

“我们最后一次坐在学校的舞台上,难道不该给四年前的自己,一个最后的交代吗?”

“我真的希望,在演出结束的那天晚上,我可以对着每一个观众,问心无愧地说:我们能力有限,但是我们已经献上了最好的音乐。我可以对着所有的同学,对着杨指挥,问心无愧地说:能与你们同台,是我一生的荣耀。”


本章音乐 荒山之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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